对话框停留在四个月前,周棉清发过来简简单单两个“下楼”,柳岸回“五分钟”。那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周棉清就真像失踪了似的,悄无声息从柳岸的生活里退出。也不是完全离开,小林助理来找过她两次,让她至少知道某个人还活着。第一次,小林提了一大堆看望病人才用得上的慰问品,兜兜转转客气几个回合,最后柳岸要准备赶人了才开口:“你还没把银行卡告诉我呢,千万别跟钱过不去啊!”最后一句是她的真心话。明明之前周棉清说的是直接发给她,柳岸拦住就要走的小林,当着面把卡号发过去。“记得把前面几个月的也补上。”她没法再装出很愉快的模样,脸上笑容褪去,神色淡然地补充。这种报复方式并没有产生任何快感,她在第二天清早就收到了一大笔转账。算算金额正好一个月3万,不多不少的价格,老板大气的同时又很了解市场价。柳岸没想到自己的时间还挺值钱,她把到账提醒打开,从银行卡转进支付宝,巨大的“支付宝到账”回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兀地有些鼻酸。就这么想跟她撇清关系吗?当初知道周棉清回国时也不是没有期待,那人在当晚就到凤凰城,摆明了是来找自己。可她还是急不可耐地把她按在门板上进入,在操过之后像用过的纸巾一样把她扔掉,在最后问一句“包你要多少钱”。3万,现在周棉清给了答案,仿佛在说你柳岸在我这里就值3万。第一回合,柳岸完败。每月2号,柳岸会收到银行卡进账的短信,比工资还准时。小林是在她花出去第一笔钱的第二天又来敲门的,这次什么也没提。“不是叫我去继承遗产的就不用进来了。”这次柳岸把小林拦在门外。“楼下那辆还没上牌的新车是你的吗?真好看啊。”敌意太强,小林硬着头皮尬笑。“嗯,我选了很久呢。”从去看到决定买足足花了二十分钟呢,柳岸倒是笑得如沐春风。“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周总最近忙着到处飞,所以……”小林一狠心,未经允许找了个理由来替周棉清解释。公司老板出了点问题,怎么不算公司的问题呢?她现在比刚入职跟着周棉清去出差还紧张,柳岸“你说谁?”柳岸翘翘脑袋演起来,几秒过后恍然大悟道:“哦,还活着呀,那你可以走了。”一阵风在面前吹过,随着碰的关门声,小林闭了闭眼睛:要不说我磕你俩呢,演戏都这么自然。“首付40,贷了46期,月供748888,优惠之后总价74888……”眼见周棉清脸色越来越差,小林也越说越小声,边在心里暗自佩服柳岸居然能想出这种损招来。不愧是选了很久的车,每一个数字都精打细算过。特别是对于目前的周棉清来说,748简直算不上诅咒,只是单纯对她精神状态的描述。“要不……提前还了吧?”小林提议。“不用。”周棉清连头都没抬,眼睛始终盯着手上的数独题。她又不傻,柳岸绕那么大一圈就为了买三个数字骂她,如果真把贷款还清,那她们两个才是真的两清了。“要不……我帮你约她出来?”小林继续绞尽脑汁撮合两人和好,充分演绎皇上不急太监急。
能不急吗?其他人压力大,抽烟酗酒嚼槟榔,眼前这位压力大,绝食熬夜住医院。要不是家里没横梁,她都怀疑自己打开门的时候会看见挂在空中的一具尸体。而且这位的压力还比较特殊。公司内斗、连续亏损都算不上压力,跟女朋友吵个架就压力激增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玩消失。可不能再来一次了,小林心有余悸地看着病床上专注于数独游戏的周棉清。她是在卧室衣柜里找到周棉清的。最开始没多想,人都有自己的特殊癖好,万一周总的癖好就是在衣柜里睡觉呢?可她喊了几声也叫不醒周棉清,才发觉不对劲,连忙把人送去医院检查,结果是“饿晕”了。醒过来也不怎么吃东西全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又吩咐她把卧室地上的纸全部收集好送过来,天天除了睡觉就是做题。到底怎么了?小林不敢问。她只能胆战心惊地在旁边守着,看挂吊水的左手闲不下来,要不拍拍灰,要不整理演算纸,生怕稍用力会将针头扯出来。周棉清有前科,昏迷大半天,清醒后第一件事是自顾自拔掉针头想要起身回家写那道解到一半的数独题。白纸变成写满数字的草稿,网格里的空白被逐渐塞满,着魔似的画了一张接着一张。握笔的手青筋凸起,周棉清最近消瘦许多,精神却振奋,有点像“回光返照”,耷拉着眼皮把自己扔进数字里。去看看吧,所有人都在劝她。周棉清只是无所谓地摇头,解释她知道症结所在,还能开开玩笑让医生开几副中药调理调理就好了。她就是不想让脑袋停止运转,一旦停下来,就会迅速被一个人占据。而数独游戏是最快也是最笨的方法,能让她完全集中注意力。将最后一个空格填进数字,周棉清愉快地欢呼一声,终于舍得挪了个方向去看小林:“我跟她的事,你那么操心干什么,你是看上我还是看上她了?”又是一个冷笑话,她老板最近热衷于讲这种根本不好笑的笑话。小林笑得比哭还难看:“总裁,总裁夫人走后你就再也没有笑过了!”周棉清:“……能不能换个称呼?”小林:“老板,老板娘已经失踪123天了,我怕她再回来会变成你的后妈!”周棉清眼神幽幽地飘过去,小林捂住嘴巴鞠躬转身:“啊哈哈我突然想起来公司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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