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二年八月底的京城,夏天即将过去,署气却终未消散,缠绵许久。今夏的黄河比较安生,并未大涨,连带着京城的汴水也是数月静淌,水势平稳。江耘坐在汴河边的酒楼雅座之上向着北眺望,那是皇城的方向。
朝议之上,以蔡京为的新法派正步步为营,节节胜利。
“依三司之律,微臣巡江南,足迹遍布各州县,所观之新法成效斐然。江南三路赋税钱粮均有大增,今年有望达到两成。下臣所到之外,地方官员及当地百姓无不拍手相庆,俱称新法惠民。纵有小疵,亦是末节之误,无关新法全局。更有民间乡村之处,奉有王相公之祠,据说香火不断,可见民心之所向。”三司使知事郞胡师文正在汇报工作,卖力地大声奏报,仿佛声音越高,新法便越重要。
“父兄之法,本是为我大宋之强盛而设,而朕与诸臣行之,今日见其利,可见良吏之助,才能见新法之效。”赵佶高声说道。
“皇上圣明!”不管是不是真心,下的众大臣齐声贺道。
赵佶龙颜大悦,摆了摆手,说道:“全赖诸位爱卿齐心协力。讲议司督行新法卓有成效,当再接再厉,不可懈怠。蔡相老当益壮,为新法尽心竭力,不顾个人的荣辱,一心为公,诚为人臣之楷模。”
御史许敦仁此时出班奏道:“皇上,蔡相前日所提请列元祐旧党刻名于碑之议臣等商议已久,皆以为可行,故请圣上裁夺。”
枢密使曾布反对道:“皇上,臣以为此事太过,祖宗家法中未尝有之,此例一开,心将遗祸无穷,望皇上慎思。”
户部尚书刘拯及礼部尚书李格非等一干旧臣也站了出来,反对这一提议。与此针锋相对的,是蔡京为班的那一班新党。整个朝堂之上,唇枪舌剑,箭拨驽张,一不可收拾,足足从辰时议到巳时。新党的立足点紧紧抓住立党碑的出点是为了新法的推行,虽有过,也是为国为民,无关私怨,这让他们在气势上略胜一筹,而相比之下,旧党则以党争为据,认为是对方是挟新法以报私怨,且妄开此例只会遗祸朝堂。蔡京见赵佶仍在犹豫,便使了个眼色,御史许敦仁会意,清了清因大声辩论而略显嘶哑的喉咙,说道:“皇上,当前之新法形势颇为关键,舆论导向极为关键,稍有不慎,便事关全局,目前便有一例足堪为证!”
赵佶见臣下吵了近两个时辰仍然毫无头绪,更气闷不已,便说道:“许御史详言。”
许敦仁一甩大袖,转过身来,对着曾布一干人等说道:“难道诸位最近没看大宋天下吗?”
曾布心中一惊,暗道:“原来是有备而来。”当下镇定心绪,说道:“许御史欲堵天下悠悠之口吗?”
胡师文接过话头,斥道:“无聊文士岂能代表天下悠悠众生?!当前行新法,乃是圣上承父兄之志为我大宋,筹谋策划均是庙堂之算,此等人物安能如此轻佻,妄加诋毁?京城之地,岂容此蛊惑人心、干涉朝政之物存在?妄论国事,罪一也;惑乱人心,罪二也;散布谣言,罔测阴晴,大违农时,罪三也!”他倒是好记性,将沈鸿博的言辞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配上唾沫横飞的模样,倒也有一番气势。
曾布暗叫不妙,知道新党挑起纷争志在四面开花,让自己一方穷于应付,欲求突破,便想起自己与江耘商定的底线,便不打算在此多加纠缠,沉默不语。
正当旧党无言之时,礼部尚书李格非却站了出来,高声说道:“胡大人此言谬矣。观我朝风气,自太祖起,从无因言获罪之例。大宋天下之说,只在因事而评,昔日范公曾言,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士子文人,正以此而报君王,且清流之议,只在存其不同以堪真伪高下,何来干涉朝政之说?人心即民心,上有所为,下有所议。若党碑之利惠国惠民,则其议自消。其三,若论罔测阴晴,大违农时,此臣绝不苟同,大宋天下臣每期必读,每有小女欢呼雀跃则知雨至,自此留心天气,报纸行至今,天气之预报,十有九准。时闻京城外之菜农,清晨卖菜之后必聚于酒楼之外,听得报纸之天气预报后出城,此大惠农家之举,岂能是罔测阴晴,大违农时?以雅室之猜夺,度农人之喜乐,臣未之信也!”
李格非这话说得极其漂亮,你有一二三,我就没有甲乙丙?我那宝贝女儿在大宋天下主持工作,你却非要叽歪。范仲淹都说过了,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那些反对立碑的士子也是为皇上考虑嘛,你们只许自己立碑,将别人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就不许人家有不同的声音了?最后一句更是精彩,以雅室之猜夺,度农人之喜乐,臣未之信也!你呆在冬暖夏凉的雅室里,怎么能知道农时,怎么能知道天气对农人们的重要?别给我女儿找麻烦!
面对素来低调的李尚书的诘问,胡师文一时语塞,好不尴尬。蔡京察言观色,出言道:“李尚理,但细数大宋天下之文章却非人臣之语,妄论主上之年号,已犯天颜。李尚书身为礼部官员,岂不闻君辱臣死,在此朝堂之上,不护君王,尚欲狡辞乎?”
蔡京此论,极是毒辣,攻一点而涉全局,将敌人置于死地。
李格非果然无辞可辩,惊出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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