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相当无情,从无数个锤裂的缝隙中逃脱,等杜珞她们回家时,屋内也下起了小雨,地板已经被划分成无数个版块,有深有浅。杜阁反应很快,去卫生间、厨房取来各种容器,摆在渗水点。
水滴打在瓷盆里霹雳乓啷的,一如方才在网吧里杜珞跳动的心脏声,她盯着杜阁忙碌的身影一动不动,雨水很快在瓷盆里蓄了薄薄一层,声音不再响亮。
她这才收回视线,绕过地上的容器踱到沙发旁,捡着扶手坐下。意料之中,沙发中心的布料也湿得彻底,液体渗入棉纤维内,细沙则覆在表面上。
“漏成这样,一直放任不管肯定是没办法住人的,既然要把天花板重新铺过,不如干脆把家里一起重修一遍,”杜阁走到她身旁,声音由模糊至清晰,“你看怎么样?”
杜珞沉默着,默默仰头看着他苦恼的脸,眉眼之间的那颗痣依旧清晰,像是一个抹不去的霉点。
“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之前承诺过你,不会挪用……那笔钱的,就一定会做到。”他蹲了下来,伏在她腿边,缓缓道,“也不要去担心之后的生活,我们得先把当下过好才能去谈论未来。”
“我只是在担心你会不会太累了,”杜珞抚摸着他的发顶,“就按你说的办吧。”
不出几日,他便动用自己在工地交涉到的人脉,找到几个匠工,只是苦于雨季,迟迟未能开工。
细雨绵绵,将白日与傍晚混淆,日子也这样一天一天稀里糊涂过着。这日杜阁临出门前,再叁询问道:“要不我早上还是请假吧,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学校。”
杜珞躺在床上,闭着眼答:“大白天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我填完志愿立马就回来了,不会发生意外的。你快走吧,我还想再睡会儿。”随后一双手探到她颈前,她猛然睁眼,擒住这双手,“你要做什么?”
“干嘛这么紧张,我还能害你不成?”杜阁一声轻笑,“我找店把这个银锁重打了一遍,昨天终于拿到了。”
“坏了就坏了,干嘛再去重做。”
“虽然款式和之前不大一样了,但这是我送给你的成年礼物啊,总要物归原主吧,”杜阁温柔地托起她的脑袋,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当然我希望它能够再次保佑你平安。”他又俯身吻在杜珞额头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杜阁走了之后,她才细细打量起项链,银锁如他所言,果然焕然一新。崭新的款式配上动听的含义,不禁让她摩挲起表面,直至银锁被她的体温捂热,与她的肌肤融为一体,胸口再也感受不到刺骨的寒冷。她攥着银锁再次进入睡梦状态。
等杜珞再次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赶到学校时估计填报志愿的学生走得也差不多了,她时间掐算得正正好,简单收拾一番便撑着伞出门了。
曲河镇的地理位置不好,卡在山脉之间,交通极为不便,同时也因无外界干扰,生态环境还未遭到破坏。从瓦房的间隙中往远处看,深绿色的山峰被雨水浸润了似的软化,随风飘动;近处的溪水从石坝孔穿涌而下的声响替它们伴乐。
任何纠结的情绪在杜珞呼吸到清新空气的那一秒全部烟消云散,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行走在街道上,不时还有街坊邻居同她打招呼,她都礼貌地一一回复。当她在教学楼下碰到方韵时,也理所当然地回应了方韵。
她正准备收伞与方韵擦身而过时,方韵拉住她的手腕,她因此看见方韵眼中的雨雾,紧接着方韵说:“我有话想和你说。”
“怎么搞得这么严肃,你说吧,只是我还得上去填志愿,时间可能——”
“以后我们可能都见不到面了,你就不能专注一下吗?”方韵颤抖着嘴唇,“你总是这样,表面看着平易近人,实际上吃不得一点亏。”
“我真的很讨厌你。讨厌你性格好,轻易就让人为你的行为买单;讨厌你人缘好,所有人都主动与你结交;讨厌你脾气好,在我垂头丧气的时候,又鼓励我。”
“你究竟是要夸我还是骂我?”杜珞无奈地笑道,晃动了她们相连的手臂,“那我应该谢谢你,还是应该和你道歉?”
“最开始我真的很开心能和你做同桌,可就是因为你所有的优良特质,把身为你同桌的我衬托黯然失色,所以我开始讨厌你了。”方韵垂下头,松开了手,“还好高中结束了,我再也不用和你假惺惺了。”
“那是值得恭喜的事情,所以不要哭。”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冷静!”方韵抬头说道:“还有每当我耍坏心思试图把你拖下水时,可你就像把我看穿了似的,从没有一次上当过,反而让我的内心饱受煎熬。”
“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吗?”杜珞上前想要安抚她,“难道我就不是受害者吗?”
“我、我不知道,”方韵后退了几步,继续说道:“即便我那么讨厌你,我还是腆着脸和你相处,还忍不住对你倾诉我的情绪,可你也当没事发生过一样包容我。甚至我应该感谢你,每当我坚持不住时,是你的话在无形之中激励我。现在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对你是喜欢还是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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