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娴听得不耐烦,横了玉漏一眼,“你问这些做什么,只问她账上的话就是了。”玉漏走来附耳说几句,络娴便不理论了,退到阑干上坐下,只暗暗听着学着。只听玉漏又问:“既是卖鱼卖肉,怎的又卖起菜蔬瓜果来了?”那葛妈妈一时被问住,思忖须臾待要张口答对,倒是玉漏先笑着替她说了,“想必是因他供着咱们府里的鱼肉,干脆就连菜蔬瓜果也交给他,他也便宜,咱们也便宜,是这个话不是?”葛妈妈忙笑着点头,“正是呢。”“我看这话却有些没道理。”玉漏笑道:“妈妈想想,这老周家住城里,开的鱼肉铺子,我还没见这市面谁家既卖鱼肉又卖菜蔬瓜果的,一来这些东西太零碎,都张罗起来是不小的麻烦;二来卖不掉,丢的丢扔的扔折的本钱就多。我想老周的菜蔬瓜果也是由别人送的,人家送到他家,他再送到咱们家,转几道手,价钱一成添一成不算,这里头耗费的时辰就不少。菜蔬瓜果最讲究新鲜,转来转去的,到咱们口里,还有新鲜的吃么?又是这样的天气。”那葛妈妈哑口须臾,近前一步道:“咱们家里人口多,各样菜蔬要得杂,那些人常是有了这个就没那个,有了那个就没这个,叫他们送,乱得很,也送不齐全。老周统共送来也便宜,咱们开的单子只交给他一个人,随他在外头自去办齐全,也省了咱们的事了。”玉漏想着正是底下人多口味杂,才平白添了许多开销,干脆要趁这会整治了这宿弊,“咱们府上也有几百号人,这个要吃这样,那个要吃那样,都顾全了,厨房岂大乱了?妈妈心软耳软,由得他们张口要,这怎么行?依我看,不如定死了,一日时令的鱼肉几样,菜蔬几样,瓜果几样,有得吃就吃现成的,没得吃就自己使钱上外头买去。我来了这几个月,也常在各房主子奶奶们屋里走动,我看主子们的嘴倒不怎样挑,他们吃惯了的,不过偶然才想起来要个什么吃,这也不妨,到时候拿钱到街上另买便是。”那葛妈妈因这事上于她无碍,倒无话可驳,答应道:“说得是,都由得底下人张嘴要还了得,我们也为难,索性定死了,有什么吃什么,我们厨房里也清爽。”不想玉漏又道:“你们掂度着看看素日各房主子常吃的不常吃的有哪些,只定下他们常吃的,每日轮换着使人送来。鱼肉不必多,放不得,每日有个两三样就成,辛苦你们,多钻研些样子做,吃着也新鲜。话说回来,你们是掌勺的厨娘,这也是你们分类的差事。鱼肉这一项嚜,还交给老周,价钱也还是先前的价钱,只是你们告诉他,从今往后,我们府里自有人抽空就来巡查,若再看见什么死鱼死虾的,我们就换一家,南京城做鱼肉买卖的人多得是。”自然了,死的比活的便宜,做好了端上桌,还不都是一样,厨房里吃着这一项的亏空。玉漏也不点明,全怪到送货的人的头上,是保全这些人的脸面。葛妈妈想着这也不怕,她嘴上说有人巡查,谁真得空常往这里来寻?因而也不慌,仍是点头答应。谁知玉漏扭头向高妈妈道:“高妈妈,巡值原是你的差事,若是往后主子们吃着不新鲜的鱼肉吃坏了肠胃,不用说,肯定也要问你的不是。若是你底下先查出不对来,就撤下老周,再换谁家的鱼肉,就由你来定。”高妈妈自然也乐得如此,向来外头送东西的商户们都肯给好处巴结,忙连声应承。“至于菜蔬瓜果,单找那些自家有地种菜种瓜果的人家,也不必定死了只要谁送,一因这些时令的东西一天一个价,二是他们几亩薄地,未必常日供得起。所以人常换着,菜蔬也跟着常换花样,咱们也不必常吃着一家的亏。他们私下里比着,也不大敢轻易来糊弄。”吩咐完这些,回头朝络娴福身,“二奶奶看这样子办妥不妥当?”络娴全不懂这些鸡毛蒜皮的行市,只是听见定死了每日菜蔬的份例,觉得不错,省得底下那些人没个足惜只顾来厨房里乱混。便点点头,“这到是正经事,免得银子每日白使了许多,倒叫我们做主子的吃些烂的坏的。”那葛妈妈脸听了半日脸色早有些不好看,又不得不提着笑脸应付,“瞧二奶奶说得,谁敢呐?”蓝田在旁冷笑,“还说不敢?你瞧你筐里那些菜蔬,我们虽不懂行市,好赖总还看得出来。旁边那些好的,怕不是专给你们大奶奶屋里预备的吧?大奶奶真是了不得,吃得比老太太还精细——”不待那葛妈妈分辨,络娴斜瞅蓝田一眼,走上前去细看了一回,也看出好坏来,“还真是如此,怪道厨房乱得这样子,大奶奶也从不理论,敢情她吃的是头一层,别人吃什么,她自然懒得管了。”说着便吩咐要押了葛妈妈去打,玉漏在旁劝了两句劝不住,心想也好,也应当在这里煞煞这些婆子的威风,免得她们都欺主子年轻不懂,对上一味的蒙混。不过正因她劝了两句,是络娴执意要打,这账自然是算在络娴头上。次日满府里便传遍了,络娴严治了厨房,打了人,定了例,狠耍了通威风。老太太听见,暗想络娴和翠华惯来不和睦,要打人必定是她的主意,别的倒未见得是她的本事,她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会算那些分文账?多半还是玉漏的功劳。不过冷眼看玉漏,她只在一旁不争不抢,都说是二奶奶的主意。这一点比她年轻时候强,她年轻时正是急着逞强出头才得罪了妯娌。因此益发看玉漏是个精明能干的丫头。这日便催玉漏回去打听她爹娘的主意,“你年纪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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