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化,“真的没打着。”他还是不高兴的样子,玉漏只好爬上床放下帐子给他看。听见外头分外喧嚣的声音,是里头燕太太她们在赶着往大宴厅那头去。唯独他们两个像是掉进个缝隙里,身边的人匆匆走过,看不见他们。只有点阳光滗进蟹壳青的帐子里,仿佛将近暴雨的天色,有点阴沉和孤独,反而有种更相亲的感觉。池镜一寸一寸看得细致,一双全然不带霪色的眼睛照过她白皙的皮肤,忽然觉得她是个脆弱的婴孩需要保护。他将她的衣裳拉拢上来,抱在怀里,没有说话。沉默得玉漏尴尬,在他肩膀上笑了笑,“我说没事情吧,你偏小题大做的。”“总归谨慎点好。”他抚在她后背上,好像她是只受了惊的猫,抚慰她是他的责任。如果不是丁香来催,玉漏怀疑他们要相拥到天荒地老去。“天荒地老”,多么恬静祥和的一个词,她嚼着这词往大宴厅上来,面上始终带着点轻微的笑意。“唷,你那脸上怎么弄的?”才到老太太跟前请了安,老太太一眼看见她脸上的伤便问。当着阖家的面,玉漏没说络娴的不是,“方才梳妆,给细簪子挑的。”“你要当心点。”一旁老姑太太说:“年轻人就是马虎,我们少奶奶也是这样的。”老太太又不认同,指着玉漏同她道:“她倒仔细哩,行事又沉稳,自从她进门,叫她做什么都做得很有条理,不慌不躁的,又压得住下人,如今家里头许多事我都叫她帮着了。”特地表示这些年并不是她要独霸大权,实在是从前没有能干的人。老姑太太另眼打量玉漏,笑着点头,“嗯,是个好孩子。”
老太太又嘱咐玉漏,“你那脸上可留神,别留下疤了。镜儿来了没有?”“在旁边和男客们吃酒呢。”大宴厅上隔着几道屏风,那一头是坐的男客们。老太太朝那围屏上瞄一眼,道:“你也入席去吧,少吃酒,那伤口要发痒。”玉漏又走去和燕太太行了礼,方才入席。那丁柔便凑到老太太耳朵旁嘁嘁哝哝说了几句,老太太脸色一变,直望到那席上络娴身上去,嘴巴上没好说什么,只当着大家的面叫了媛姐到跟前来,“在三奶奶院里住这几天,还住得惯吧?”媛姐赶忙福身,“三奶奶十分周到,没有哪里不惯。”老太太点点头,眼上上下下地照着她,带着微笑,“你这身衣裳倒很好看嚜,谁给你的?”“也是三奶奶给的。”老太太笑道:“家里来了这许多人,我是忙昏了头,顾不上,还是三奶奶肯替我想着。”众人暗咂这话,真是给足了三奶奶脸面,从前她老人家也爱当着人夸人,可翻来覆去地夸却少见,可见如今的确是器重三奶奶了。络娴又比旁人想得深些,觉得这些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因此更恨了,眼睛刀子似的瞄着玉漏。玉漏反给她斟酒,斟过又给翠华并席上亲戚家的奶奶她们都斟了一遍。那小圆奶奶端着酒直看她的脸,“什么簪子挑得这样?”仿佛觉得是另有隐情,想必也听见些言语。“一支软细的莲蓬簪子。”玉漏微笑道。“我就不喜欢软簪子,插进头发里不留神就要戳疼皮肉,又小家子气,都是拿来剔指甲。”有位奶奶道。玉漏尴尬一下,笑道:“所以我也把它折了,往后不戴了。”翠华衔着酒盅瞟着络娴直笑。锵锵地戏台子上敲锣打鼓上了人,大家的眼睛都放到上头去,然而眼梢的余光还是将桌上管着。后来又有奶奶问:“媛姐几时过门啊?定下日子没有?”络娴有些慌张,到底是给她们都知道了,往后只怕要等着瞧她的笑话,因为从前她把夫妻恩爱的戏唱得太足,那时候大家都不免有些酸。她挺着腰杆笑,“再过几日,我还在叫丫头们收拾新房。”“二奶奶真是贤德。”“贤德不敢当,还不是为了子嗣考虑。”“二爷怎么说?”“他嚜就是随便,也不过问这事,全靠我张罗。”众人都笑了,知道她的强撑。她只得拉翠华做挡箭牌,“他不像大爷。”翠华是惯了的,满大无所谓的神色,“谁好跟大爷比?”说完不由得把眼放到围屏上去,好在上头还有兆林的身影。这时候才开席,兆林哪里好溜?硬撑到二更天,戏酒过半,大老爷并几位亲戚老爷和相公们到外头另开席去了,避开女眷们,好叫些唱的来陪。弄得这里的男客也心痒痒的,好些也都间歇溜到外头去并席,连贺台病中不便久坐,也告辞回房了。兆林便也趁机溜出去,只剩池镜陪几个堂表兄弟坐了一阵后,给老太太叫去说:“你身上还没好全,先回房去吧,叫你奶奶你回去,她脸上还有伤。”两个人辞了众亲戚出来,没赶上丫头来接,只一人挑着只灯笼慢慢往回走。一路竹烟波月,管弦悠扬,倒弄得二人不好开口讲话似的,虽有两分尴尬,反而都会心地微笑着。走着走着看见金铃,像是刚从房里出来,换了身衣裳,又要回大宴厅去。玉漏因问:“四妹妹怎么连个丫头也没跟着?也不点灯笼,摔着了怎好?”金铃笑着望一眼天上,“这样大的月亮,摔不着的。三哥三嫂回去?”“你三哥身上还没好全,老太太打发我们先回去。厅上还有好些人呢,四妹妹好福气,今日这么些亲戚,都是来给你道喜的,你快去吧。”金铃腼腆地半低着脸福身,依旧往厅上去了。她一向不怎么爱说话,仿佛在这家里隐了形。玉漏一面看她弱条条的背影一面嘀咕,“这样子将来嫁上京去,不知会不会受人欺负。”池镜笑道:“谁欺负她?”“晟王府的那些姬妾啊,你看她,本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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