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屋里漆黑，但是月光格外亮，透过薄窗戚棠仰起脸才能看见房间隐约透进的光线下，她抬起脖子看见的那截在嘴角边上向上划的怪异的线条。
&esp;&esp;做噩梦了？
&esp;&esp;那是她的母亲的声音。
&esp;&esp;她平日里十分正常的、慈爱的，偶尔威严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此刻却像个傀儡玩偶的母亲。
&esp;&esp;眼睛上下、嘴角上下都是为了可操控扩大范围而留的线条状拉槽，一双黑洞洞的眼珠子折射不属于人类的光泽。
&esp;&esp;戚棠从没真的见过傀儡戏，却一眼就能认出来。
&esp;&esp;她见过这样的画本，人在台上，手里提溜这木棍，棍端垂下细如银丝的线，吊着毫无生命力的各色角色的傀儡，穿活色的衣服。
&esp;&esp;他们不是人，也演好大一出戏。
&esp;&esp;大半夜的，谁看了不心慌啊！
&esp;&esp;戚棠一句无师自通的脏话都来不及喊，先脊骨被电了似的跳了起来。
&esp;&esp;床板倏忽一震，铃铛响了几声。
&esp;&esp;唐书似乎才开始留意自己怀里的女儿，明明白白的看清了她女儿此刻眼底的恐惧。
&esp;&esp;黑琉璃似的眼珠子，一脸惊恐到要昏过去的表情。
&esp;&esp;唐书下意识摸了摸唇边，她也许以为只是鲜血或是某些可以挽回的恐怖，此刻才发现连手指指节都是僵硬的，两根粗糙固定的弧形圆棍用铆钉相楔。
&esp;&esp;都这样了她哪里不明白，黑洞的眼珠子毫无清绪，语气却很慌乱：阿、阿棠，你听你听母亲说。
&esp;&esp;唐书大惊失色，只是木质的面容看不出情绪不动，心底却天翻地覆瞒、瞒不住了。
&esp;&esp;挣扎着叫喊着。
&esp;&esp;戚棠听见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esp;&esp;惶恐慌乱。
&esp;&esp;难怪她这样害怕。
&esp;&esp;一个木僵僵的傀儡长着自己母亲的脸，用着自己母亲的音色说话，这样的夜里！这样的位置！
&esp;&esp;这种时候，就连大点的戚棠都三魂丢了两魂，惊愕的心脏狂跳，没被吓死真的算很坚强。
&esp;&esp;梦里还是个孩子的戚棠听得进去什么，她一下就挣扎开了，吓得厉害，咕噜滚下了床，头磕在踏脚的墩子上。
&esp;&esp;唐书僵硬曲折的手根本拽不住一个正常的小孩。
&esp;&esp;没昏过去。
&esp;&esp;最后眼前是骤然被裹挟着灵力飓风掀开的门，戚棠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看着步伐迈得极快的那双靴子戚烈。
&esp;&esp;这个梦可以说是相当刺激了。
&esp;&esp;最初没被吓醒、梦到了这样的程度真是天可怜见。
&esp;&esp;戚棠震惊弹起身，床檐的铃铛又铛铛响了起来，某一瞬间和梦里剪影交错。
&esp;&esp;戚棠摸摸自己的心口，坐起身，抬头看了眼晃个不停的铃铛，忽然记起似乎年幼时，她也是和母亲一起睡觉的。
&esp;&esp;后来说是因为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才一个人睡。
&esp;&esp;梦里的场景可以成为现实的理由。
&esp;&esp;因为夜里有需要隐瞒的秘密而且是很难瞒住的秘密。
&esp;&esp;戚棠想，是真的吗？
&esp;&esp;唉。
&esp;&esp;她稍有些厌烦的用手背摁摁眼眶，似乎不点沉香之后做的梦就会与她糊里糊涂的小时候有关。
&esp;&esp;会一直做梦吗？
&esp;&esp;一直到什么程度？
&esp;&esp;直到将所有残缺的片段都补齐？
&esp;&esp;戚棠不知道，但是罕见的没了睡意，忽然开始眷恋昨夜。
&esp;&esp;惊醒时害怕着睁眼，醒来就能偏头看见人，身旁是不同于空无一人的体温。
&esp;&esp;不是很熟的人，却是让她觉得可靠的人。
&esp;&esp;戚棠坐起身，床底的暗影往回缩。她蹬好鞋子，起身披了件外衣和披风，系绳在脖颈前打了个蝴蝶结，心里烦得很，想外出走走。
&esp;&esp;床檐铃铛归于无声，屋里的人推门走入了夜幕里。
&esp;&esp;床底暗暗的影子才一点一点往外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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