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明亮水灵的眸子。
只是青山镇一直以来都有盲仙传说,但他从来以为这只是大人们骗小孩乖乖吃饭的恐怖故事,而他不用被骗,因为本就没有饭吃。
不过,也是由于这个“盲仙”,他常被一些年级比他稍大的无赖拉去戏弄,一次在他们要求下扮仙劫人银两失败,被打断了腿。
许是心理留下阴影,从此他眼中只有黑白。
但不知为何,老天剥去他看世间万花颜色,却给了他一丝观人命运的机缘。
为了活下去,他开始带着妹妹装神弄鬼,靠给人算命,骗取银两得以生活。
原本无人相信一个八九岁小屁孩的胡话。他算出镇上包子铺最近火旺,易子时有灾,还被老板打了一顿。
直到某天那铺子凌晨当真起火,一家子都没逃出来。
白幡飘扬,唢呐齐响的时候,小瞎子就此得了敬畏,不再是瞎奴、贱种,而是“小半仙”。
在他和林泉当家的荒废破庙,凭借从不知哪捡来的破书里的稀少卦象知识,开卦算命。
镇上只有那几个无赖对小半仙依旧打骂劫掠,但稍微收敛了点,因为林谷能交上“保护费”。
他和这帮好吃懒做的流氓关系也缓和了不少,里头最大的孙氏他哥做了镇长,只手遮天,偶尔手上转着铜钱,离开破庙的时候还会搭着他的肩,摸着下巴,嬉皮笑脸,眼不住往里头瞟,“……半仙,嗤——哈哈哈你是假半仙,你妹妹可是真天仙!”
林谷当时正忙,对这话很不满,什么叫他假?他妹妹天仙美人还用得着这个瘌□□说吗?
他往后看了眼,确保林泉在后院没出来。于是垂下眼皮,掩盖对孙氏的厌恶眼神,手往门口一摊,客气道,“请。”
孙氏无赖气势上来了,屈起手指往林谷头上重重敲了几下,故意往人脸上哈了满口酒气,“半仙这么小气。”
林谷差点吐出来,强忍反胃抬眼时,有一团白气在眼前一晃,从孙氏身上过去,隐入山林消失不见。
半醉的人见他半晌不说话,也觉没意思,松开手就要走,林谷却反常喊住了他。
“你们几个临近,会有一场大劫。”
其他听到的几人一愣,差点骂出声,孙氏盯着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一脸凶相莫名看着更令人不寒而栗。
“……真、真的,你们最好快快搬出镇子。”林谷壮着胆说出真正想说的。
“你这家伙,真把自己当半仙了?”孙氏喉间一声咕噜笑了出来,凑近他耳边,声音带着酒气,说出的话却比“盲仙”故事还恐怖无数,“你不知道,火,其实是我放的哈哈哈哈……他们没交保命费。”
“你啊,就是个瞎奴罢了。”
他们离开后很久,直到林泉端着饭出来,满面忧愁,林谷的脸色也没恢复血色。
但好在,生意还是火热,破庙翻了新,像个住的地方,那无名神像也有了香火供奉。
只是墙上还留着他们穷困潦倒时的发泄涂鸦,那是岁月日记。从前,林谷总是画那些大孩子恶行,只是画得像耗子,没人看得出。但林泉却常画今天吃到了一颗糖果,昨天跑来了一只小猫……这类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就是这样的小事占满了林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那时林谷发现这个妹妹就像一盒旧糖罐,皱巴巴的外衣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天马行空,装着流光溢彩的繁星漫天。
花、星、云、月都从那双眼睛里满溢出来,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林谷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从林泉眼中看见色彩,甚至比受伤前能看见的更多。
后来某次,林谷回到庙很晚。却在门口看见一只死猫。
是林泉养的那只。林谷把它埋了,希望她不会看到。
她也确实不会看到了。之后林谷再没见过她。
直到某天,林谷看见几个喝醉了的混账嘴里,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
他的旧糖罐……有多好吃、有多破旧……有多干巴。
望见他,还满脸□□,“林半仙也在啊,脸色真臭,话说算出你妹妹这劫了吗?”
“……”
从此,青山镇少了一个瞎子少了一个半仙,却多了一个疯子,一个被打得半死也不要命了的疯子。
他第一次捡到林泉就是在林子清泉旁,她静静地躺着,醒来什么都不懂,却很听他的话。第二次捡到,却是在林间,在石下,在屋后,在镇前,好多地方都捡到,她躺着,还是那么静,却再也不会醒来。
浑身是血的人爬回破庙的时候,用身子在墙上涂下惨痛的一页,不小心沾到曾经的微不足道,下意识伸手去抹,却越发脏污。
望着那些不可复原的一切,他这才在事情发生后感到彻底崩溃,一直被麻痹压抑的疼痛由胸腔发散至全身,令他抽搐起来,不断呕吐,眼前阵阵发黑,最终,没有了白色。
他摸来线,将眼睛缝上,世间根本容不下他们,他也不想再见世间一眼。
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人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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