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长风,那封和离书现下就在你身上吧?”
“拿来。”
喻长风的身躯几乎瞬间僵滞,瞳孔猛然一缩,不过须臾,眼睛里汹涌的火苗竟全都灭了。
他又扯了扯唇,修长指骨蜷到发白,喉头重重一滚,却是很快从紧贴心口的位置取出一张薄薄的纸交给祈冉冉。
祈冉冉伸手接过,展开,查验,确认这就是那封二人签过字盖过章、只要拿去衙门就能立刻改册生效的和离书后,她再次往前走了一步,脖颈微扬,直直撞上喻长风的视线。
“喻长风,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还存着与你和离的心思?”
她一字一顿,也不指望能从这人口中得到任何回答,自顾自将这封堪称天师大人心病的和离书囫囵揉成个扁扁的纸团子,双手合拢用力压实,旋即就往嘴巴里塞,
“那我当着你的面把它吃掉!我吃掉好了吧?”
……?
喻长风陡然愣怔,诸般心绪蓦地抽离,顿时也顾不得什么生气不生气了,上手就去掰祈冉冉的嘴。
“胡闹,快吐出来。”
祈冉冉晃着脑袋灵活躲他的手,圆鼓鼓的侧颊不住蠕动,看这架势居然还当真是在咀嚼。
喻长风干脆钳住她两腮,颇具技巧性地轻轻一捏便让公主殿下立时启了口,他毫不迟疑,二指紧随其后探进她嘴里,指尖准确一衔,转眼便将和离书掏了出来。
“你做什么?”
祈冉冉被满口融化的墨汁印泥苦得直皱眉,见状还要不依不饶地冲他嚷嚷,
“别拦着我,今日这封和离书我吃定了!”
她说着就要蹲身去捡地上沾土的纸团子,喻长风无法,只得利落探臂将人捞起,扣在她腰间的五指一拢一收,眨眼便将人牢牢锁进了自己臂弯里。
‘啪嗒’一声。
纸团重新落地,将天地砸得一片阒然。
后知后觉又疑信参半的巨大喜悦纷至沓来,好半晌后,喻长风阖了阖眼,哑着嗓子率先开了口,
“祁冉冉,吃和离书是什么意思?”
他抬手轻抚祈冉冉的发,余光瞥见她发丝颤摇,于灿亮日光之下随风晃动,然院中此刻无云无风,他再一细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指在抖,
“祈冉冉,你最好不要在这时候给我抖机灵,好好回答,吃和离书是什么意思?”
祈冉冉没什么好气,“我适才不是说过了?我饿了,没午膳吃就吃纸呗。”
手肘麻筋猛地被人按了一下,祈冉冉‘嘶’了一声,白眼快要翻上天,双手却安抚地紧紧回抱住了喻长风。
她终于愿意认认真真给他一个回答,“已经名正言顺成过婚的夫妻此后再不和离,喻长风,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喻长风愈发收紧手臂,力道之大,几乎快要将她嵌进胸膛里,“祈冉冉,话说出口就要作数,你再耍我一次试试看。”
祈冉冉顿感冤枉,眼睛瞪得比方才更圆,“我哪有耍你?喻长风,你血口喷人也要稍微讲点证据吧?”
喻长风不接她的话,他稍稍松了些力气,身躯后退,在咫尺的距离里低头去看祈冉冉,
“所以……”
祈冉冉打断他,“但是。”
喻长风瞬间唇角紧绷,“没有但是。”
祈冉冉轻轻摇头,“有但是。”
她缓悠悠地叹出一口气,眉眼间复又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退让妥协,“喻长风,你知道的吧,我不爱同旁人透露自己的计划,便是我姨母和若青,如非必不得已,我也向来不会与她们多说一个字。这是我娘的习惯,如今也是我的习惯。”
喻长风自然知道,当年的事正在他不遗余力的悉心搜查下逐一浮出水面。俞瑶那时为了将俞家人尽数送离上京,一场谋划尤自筹算了整整两载,她艰辛又巧妙地利用着身边一切可被利用的力量,对于所做之事却自始至终只字不提,以致于一朝事成,俞家祖父始料未及,被禛圣帝安插在俞家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桩暗探亦是措不及防。
便是后来部分人丁出逃失败,俞瑶被迫更改策略,带着祈冉冉秘密离宫,彼时尚且年幼的韶阳公主对于自家娘亲的种种施为也是同样的一知半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俞瑶打从一开始便将所有的风都牢牢关在了心里。
祈冉冉再次叹息,“喻长风,你猜我为何执意要来分一杯黔铅的羹?”
喻长风思忖一瞬,“为了赚银子?”
铺谋定计,世家走动,哪个不需要大量银两?
祈冉冉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虽说银钱这东西多多益善,但若青近些年来以旁人名义大大小小做了不少生意,我们俞家现今虽不若过去那般富埒天子,家资倒也算得上丰厚。此番之所以费力劳心,纯粹是为了接近朱源仲,为了搭上朱家那条与湘城往来许久的秘密通路。”
她说着便笑起来,两颊酒窝顺势漾开,眼角眉梢间尽是少女的天真明媚,
精彩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