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已喘匀气,闻言倏然屏住呼吸。
唐绮见她脸色有异常,跟着皱眉,急道:你答不了?
掌事心惊之余,直接扑跪在地。
殿下饶命!您若问小官旁的事儿,小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事涉官家,小官实在是没法答
心机
◎于红英看不透成兴帝。◎
成兴帝在寝宫用的晚膳。
锦衣卫把忠义侯府的人接入宫,悄悄送到这里,曹大德伺候完茶水,领着一干太监退了出去。
外头暗沉,宫灯散着橘辉。
走到廊子下背光处,曹大德停下脚步,把住一个内宦的肩膀,压着他悄声说:小顺子,咱家托你的事儿,你现在可去了。
小顺子一双眯缝眼努力睁大,左右偷摸打了几眼,见近处无人,才小心谨慎地道:干爹的事儿就是小顺子的事儿,只是官家那里
曹大德看他尚有顾虑,贼笑道:你怕个球,有老子在上头顶着,还怕啥?官家是待咱家不薄,可这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穿堂风刚吹过来,小顺子咬紧牙点了头。
曹大德转了身,嘿嘿笑着走远。
那风把他的内官袍子掀得漂浮不定,小顺子想起他方才那个阴鸷眼神,不禁打了个抖,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谁能吃罪得起?
皇帝待曹大德不薄,今个儿中午曹大德同小顺子吃一盅酒,提及的事一直让小顺子惴惴不安,小顺子怎么都难以想象,这位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有朝一日会想改投他主。
可是,要小顺子逆了曹大德的意思,他根本没那个胆子,只好咬牙快步离开宫院,出去寻人。
寝宫外头留守锦衣卫,一个宫女太监的影子都看不到。
蝉鸣不倦,王路远抱着绣春刀,就靠在廊边圆柱上,目光四下逡巡。
隔一道殿门,里间说话的声音听不到,但王路远不在乎,他只等一个讯号。
成兴帝换过道袍,披头散发,面色憔悴,靠坐在罗汉床一侧,笑着往屏风前轮椅看去。
六小姐风姿不减当年。
于红英面上云淡风轻,不冷不淡地说:陛下恕罪,臣女无法跪请圣安了。
于延霆已行过礼,还在等成兴帝的后话。
成兴帝看他抱着手杵在那儿,脸上也不见往日的傻笑,就指罗汉床前摆放的太师椅,说:爱卿过来坐,把六小姐也推过来吧。
于延霆应了,照着成兴帝说的做。
他是个没啥耐心的武夫,又天性不爱耍什么嘴皮子,最不能受磨磨唧唧和温水泡茶。
成兴帝秘密召见他和他闺女,还这般淡定,他坐定时,方才的冷持就抛诸脑后,忍不住问:陛下召见老臣和小女,是为着啥事啊?
你呀。成兴帝无奈地笑了笑,总是这般耐不得,若非你得过荀大家的教导,朕都要疑当初在辽东边关屡立战功常胜不败的活阎罗,到底是不是你这莽夫了。
于延霆看他笑了,便放松下来,颇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门儿,嘿嘿笑着说:陛下打趣老臣,老臣确是个莽夫。
成兴帝从小几上拿起一碟子点心,递给他说:来点儿?甜酥软糯,好吃着呢。
于延霆伸手接过,还没有吃,于红英就在旁道:谢过陛下恩典,家父有牙疼的毛病,郎中嘱咐他不可食太甜的果子。
那六小姐吃点儿吧。成兴帝瞧着倒是没计较什么,只眯着眼睛笑。
这笑似有深意,于红英不敢露怯,心里紧捏一把汗,面上还是恭顺地接过于延霆手里的碟子,又谢了恩,拿心小口吃着。
做成芙蓉花形状的果子进了她的口,她在细细地品滋味,成兴帝目视她,露出满意的神色。
朕这身子越发不得力,恐是没多少日子了,于卿,朕还有个心结,今日想同你父女二人说道说道。
于延霆变了脸色,在错愕中望向成兴帝。
宫灯光暖,殿内无冰,门窗紧闭,人闭在这寝宫里头,按理说该要闷热难耐,他和女儿进来不多时,身上已发出汗来,可成兴帝却像枯灯,憔悴的脸上见不到半点汗珠。
陛下这得让太医院多费心,陛下乃真龙天子
成兴帝摆手止他的话,很是自知地说:无妨,人么,生老病死,总有那么一日,不必说那些宽慰之语了,朕今日想说些真话,也想听真话。
于延霆皱了眉,沉默瞬息,才语气凝重地说:陛下请说,老臣洗耳恭听。
成兴帝的目光滑过正在吃点心的于红英,落回于延霆的脸上。
于家会造反吗?
咳于红英被呛了一下,连忙用帕子捂嘴,臣女失仪。
成兴帝微微摇着头,示意她无妨。
于延霆眉间都拧成了麻花,忙就要起身去跪。
成兴帝抬手虚扶他一把,温声对他道:你坐着说。
于延霆又万分尴尬地坐回去,来的路上他和于红英千想万想,都没想皇帝会这般直抒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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