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交代你两件事,朝堂之上都是秦首辅的人,皇宫城内都是温太后的人。”
甘衡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韩宁伸手指他,笑意盈盈道:“而你,我的甘兄,你是圣上的人,所以你谁都不要信,谁的话也都不要听。”
甘衡伸手就去掀轿帘,作势要下车。
韩宁吓了一跳,连忙道:“诶诶,甘兄,这皇宫城还没到呢。”
甘衡转过身来冲着他一笑,笑得很苦的样子,“我知道,我就是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韩宁也笑,“甘兄你真逗。”
甘衡欲哭无泪,他不是开玩笑,他是真地想跳下去算了,这老头确定不是在坑他么?
…………
奉先城,秦府。
花娘抱着琵琶跟在一身材妙曼的女子身后,那女子脸上蒙着面纱,行动间衣服上的佩饰叮当响。
正是甘衡在徐镇三大碗遇到的过银环。
银环边给他带路边细细叮嘱他,“今儿跟往日不同,一会席上会来很多人,你只管弹你的曲。”
花娘点点头,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的琵琶。
秦善林不常去来春楼,但是他会点花娘上门唱曲,旁的什么曲子都不听,就听一首,那首晏曲《归》。
这首曲子是当年竺熄教会他的,教他的时候,这狐狸就只说了一句话,他说:“花娘,你好好学着,这曲子可保你一世富贵。”
当时花娘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秦善林有幸听过一次他弹这首曲子之后,便常常点他来府上唱,且每次给的赏钱不菲。
“好了,轻声些进去吧。”银环将他领到一处庭院,掀开帘子冲他道。
花娘甫一进去,这天明明还坠着秋老虎的尾巴,还算炎热,可这屋里冷气扑面,温度降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堆了多少冰盆。
屋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花娘一眼看过去,认识的倒只有秦善林一个,他记得往常秦善林身边会跟着一个斯文青年,今日却是没见到。
花娘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调试了一下琵琶声。
花娘为何会对这斯文青年如此印象深刻呢,只因为每次上门唱曲,那人都跟在秦善林身边,他来秦府这么多次了,却不知道那人的姓名,又是什么身份,只瞧着长得斯文,身上透露着一股读书人的气质,特别是每次花娘唱曲的时候,那人看起来反倒比秦善林还要激动。
花娘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些了,他认真地拨动琵琶弦开始唱道:“长路漫、月光凉;秦淮河,苍野茫;才知何为跋山阻、涉水难;河畔无人喊渡船,谁人愿载我的将军归乡?”
“错了。”花娘才唱了个开头,突然有人出声道。
花娘一惊,手下一个没有收住力道,那琵琶弦被“铮”出一声响,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抬头朝出声的那人看去,那是一张花娘没有见过的面孔,是一个模样还算周正的男人,瞧着有几分清瘦。
清瘦男子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拿手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出节拍,摇头闭眼地唱道:“河畔无人喊渡船,谁人愿载我的将军回乡。”
他唱完缓缓地睁开眼,瞧着花娘道:“你唱错了,这第一段里是个‘回’字,‘归’字是用在第二段的。”
花娘喉间咽了口口水,紧张到唇色发白,“是小的一时嘴误,唱错了……”
那清瘦男子问花娘:“你知道为何只有第一段是‘回’字,后头几段用的都是‘归’么?”
花娘提起一口气,摸不准这人心思,他摇摇头:“小的不知。”
清瘦男子就哼哼笑了两声,甚至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因为啊,她们唱这第一段的时候,还指望人能活着自己回来呢。”
花娘背后一僵,明晃晃从这人眼中看到了享受的恶意,他甚至有一种直觉……这直觉令他头皮发麻……
即便眼前这清瘦男人同老是跟在秦善林身边的斯文男子有天差地别,可花娘竟觉得眼前这人就是那斯文读书人!!
惊世文(一)
花娘一时僵在那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他自小在来春楼里长大,也算是人精堆里爬出来的,可是被眼前这人看着的时候,他却只觉得背后发寒。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银环的声音:“秦大人,人来了。”
屋里所有人这才把视线转移到门口,花娘隐隐松了口气。
只见那从外头最先踏进来的是一双蓝面白底的纹鹤靴,来人带进来一股热风,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衫显得人格外的挺拔,那身资气势如玉如竹,随着人打起帘子身子探进来,漏出来的那张脸更是俊秀,五官端正轮廓分明,当真是芝兰玉树。
那人:“干爹,是我来迟了。”
秦善林一见到这人顿时就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甚至还站起身来迎接他,“行了,快坐吧,就等你一个了。”
花娘经不住多看了这人两眼,这人他从未见过,竟然还唤秦善林做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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