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赌徒的吆喝,像隔着极厚的鼓皮似的,越是凝神,越是难以听清。
“小心有阵法!”单烽道。
正这时,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了铺子中央,正和二人打了个照面。
楚鸾回?
只见他抓着一把雪瑛草,像是刚狂奔出来,脸上还挂着汗,眼神一对。
谢泓衣道:“站住。”
楚鸾回苦笑道:“我百口莫辩,城主别管我了,让我先静一静!”
单烽二话不说,就近抄起一把椅子,向楚鸾回砸去。
楚鸾回一惊,转头一扑,铺子里的景象短暂地变化,竟是个极为幽深的赌坊,足有十来张赌桌,蒙面的赌徒捶胸顿足,喊声震天。
更有高高的柜台,纸糊的伙计,面色阴冷地立在后面,朝众人招手:“回春赌坊——什么都能赌,什么都能挣,来呀。”
楚鸾回一钻进去,立时消失无踪。
这地方极其古怪,二人跟着追了数步,赌坊的景象消散了,又变回了空荡荡的兽骨铺子。
只是铺子突然深得望不到底,两边挂满了一模一样的兽皮,如回廊一般。
单烽冷笑道:“他倒是如鱼得水,不用管他了。”
谢泓衣瞥他一眼,道:“何以见得?”
“他手里抓着的雪瑛草,还挂着草标,一看就是赢来的。还能进出自如,没被秘境困住,反而借着秘境藏身呢。”单烽不耐道,手指一刻不停地抚摸着凤冠匣子,“我们的事情……你说话算数,别后悔。”
谢泓衣道:“单烽,你到底怎么了?”
他抬起手背,轻轻往单烽额上一贴,后者竟然打了个激灵,怔怔地看他,血丝一缕缕地爬满了眼白。
“我只是……”单烽揉着眼睛,咕哝道,“我只是太高兴了。”
凤冠的匣子,被手指推开一线,珠玉交辉,光华如水,更有一块指肚大的虹影石,竟是卧虹的形状,倚在翡翠玉梳边,正如当年翠幕云屏,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
只可惜,珠子摔落了不少,躺在匣子里。
谢泓衣微微怔了一下,已被单烽抓住了手腕。
后者哑声道:“别管他了,你看看我,我等得够久了。”
一道黄符,在墙角无声地化成了灰。
障眼法发动。
兽皮变成了飞扬的红罗帐,满室都浸在昏沉的红光里,甜腻到腐烂的的瓜果香气,从帐子深处飘散出来。
二人面前,一张长案,幻化出的龙凤花烛,幽幽地燃烧,毫无温度,可烛泪已经堆积了满桌。
谢泓衣不知多久没见过明火了,瞳孔猛地一缩。
单烽的脸颊,也随着火光一阵阵抽搐,发亮的湖面似的,莫名狰狞。
“我给你戴上凤冠,好不好?”
谢泓衣看他一眼,像是默许。那目光令单烽的脸孔燃烧起来,慌慌张张掏出凤冠,手腕却被一把握住了。
冰冷而纤长的手,没有任何杀气,平静地紧贴。
谢泓衣在就着他的手,看那一顶凤冠。
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了湍急的心跳声。
心里一阵阵胀痛,亢奋、酸楚、极度的嫉恨,差点没把这幅皮囊撑裂了。
偷来抢来的果子,果然格外酸甜。
是耶,非耶?
——单烽算什么东西?改头换面后,谢泓衣根本没认出来!可为什么,又要用这样从未有过的温柔眼光,凝视一只摔碎了的凤冠?
是耶非耶符,依旧在背后闪动。
薛云死死盯着那交叠双手看一会儿,目光一错,又见谢泓衣淡红色的嘴唇轻轻张阖。
自多年前小太子坠入红尘血泥后,便再无洗脱那种颜色的可能。
每次看到这样的裂痕,薛云心中便会涌扭曲的狂喜,无瑕素衣又如何?还不是能一点点儿撬开,从里到外浇个透,还不是得昏昏沉沉,求死而不能!
看在难得温存的份上,他也会好、好、款待谢泓衣的。
薛云齿关发痒,皮囊底下毫毛疯长,正要将谢泓衣扯进怀里,颈上却突然一寒,被一缕影子缠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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