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已经宣读完毕。不敬王后,罚跪两个时辰,扣奉半年,不许再去清凉台。“美人就不用起来了。”那人说道,便回了章台。申正时候的太阳,最毒辣,庭中一点阴凉都没有,况且此处人来人往,她要当众出丑。武姬跪坐在原地,茫然无措。不敬王后?她甚至没见过王后,何来不敬之说?难不成她与那舞女争辩时,王上恰巧经过听见了?她不过说了一句王后不理事,还是实话,竟要这样罚她!武姬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越想越憋屈,想哭,如此却只会让别人看更多笑话,生生忍住了。第二日,破天荒,王后宣见了早上前去请安的美人,当然只有蒲姬一人。这是蒲姬与王后的第一面,蒲姬毕生难忘。蒲姬的父母并不指望蒲姬能入选。进京前,蒲姬的父母最多交代的,是守礼,尤其是在宫中这种繁文缛节多的地方,更要知礼守节,才能长久。所以她才会每日早半个时辰,先到兰池宫请安,别人只当她傻里傻气、不知变通。不过王后从来不见她,久而久之,来兰池宫于蒲姬而言,也像走过场。今日王后突然说要宣见,蒲姬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进去请安,连头也不敢抬。兰池宫里空荡荡的,只有她和王后两个人。蒲姬以为王后要生气,害怕怒火全发在她身上。却是很温柔的声音,“起来吧。”“谢王后。”蒲姬起身,低头站在一边。“你就是蒲姬?”王后问。“是。”蒲姬头垂得更低了,她并不想人人都记得她的名字。然而王后不知为何夸赞道:“蒲草坚韧,倒是合你的名字。”蒲草卑微,从乡里到上京,人们只说她人轻名贱,父母给她取名时,想得也是贱名好养活。蒲姬猛地一抬头,一时忘了不能直视上位者的眼睛,又慌慌张张地埋头,“妾……名贱草,谢王后夸奖。”“我单名一个‘芝’字,若按照你的说法,也是贱名了。”王后语气调侃,蒲姬却吓得不轻,连忙谢罪,“王后恕罪,妾不是这个意思。妾不知道王后闺名,冒犯……”蒲姬还没说完,只听见轻轻的笑声,“我说笑的。别老低着头了,脖子不酸吗?抬起头来吧。”那一抬眼,蒲姬看到的是王宫真正的风采。她周围的美人,都年纪小,大多活泼轻佻。面前之人,桃李年华,面容姣姣,笑意微微,端方正坐,从容雅致。只是,蒲姬觉得王后的眼睛,并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开心。宫中锦衣玉食,什么都有,王后为什么不开心?“怎么了吗?”王后见蒲姬良久不说话,问道。“王后……和妾想的不一样。”“你如何想我的?”“王后不喜欢见人,妾以为王后不好相处。”“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还天天来?”因此,端阳才说蒲姬坚韧。“妾唯恐失礼,所以才日日叨扰王后。”“你若不天天来,我倒心安些。”“啊?”这话作何解?蒲姬一脸疑惑地看着王后。“所以我确实不好相处,”端阳自嘲道,随即对着在场寥寥几人说,“之前那段日子,我一直在养病,没有接待各位美人。从明日起,每天定省如旧。无故缺席者,按宫规处理。”听的人少,传的人多。不用片刻,王后的命令已经人尽皆知。武姬被罚,正是因为不敬王后。已有前车之鉴,于是第二天,宫中的美人全部都去了。武姬不想去。她不去请安,才不白背不敬的罪名!切玉知道自己主人是性倔的,但宫里毕竟是宫里,容不得闹脾气,劝道:“美人,王上罚您不敬王后,可见是看重王后的。您要是真不去,其余都是小事,只怕真惹王上厌烦。”切玉说得对,不能刚进宫就惹秦王不痛快,那她也就不会痛快了。武姬忍了性子,起驾去兰池宫。武姬一见凤座上的人,嘴角抽搐。此人,不就是她在清凉台遇见的青衣女子吗。好呀,她说怎么王后突然要晨昏定省,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武姬咬牙切齿行礼,“那日,不知是王后,冲撞了王后,还请王后恕罪。”“不知者无罪,起来吧。”上座之人道。这个时候装作好心!武姬脸色煞白地回去,方才坐定,兰池宫的赏赐也到了。一对白玉佩。武姬随手拿起一只,啪一声扔到地上。“赵氏!”装得好贤良,自己不出马,却向王上告状,让她无法向太后申辩,“她以为她这个王后还能当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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